自“无有”,而“无有”就是一切全都没有。圣人就躲身于这样的境域。
古时候的人,他们的才智达到很高的境界。什么样的境界呢?有认为宇宙初始是不曾有物的,这种观点是最高超的,最完善的了,不可以再添加什么了。次一等认为宇宙初始已经存在事物,他们把产生看作是另一种事物的失落,他们把消失看作是返回自然,而这样的观点已经对事物有了区分。再次一等认为宇宙初始确实不曾有过什么,不久就产出了生物,有生命的东西又很快地逝世往他们把虚空看作是头,把生命看作躯体,把逝世亡看作是尾脊。谁能懂得有、无、逝世、生回结为一体,我就跟他交上朋友。以上三种认识固然各有不同,但从万物一体的观点看却并没有什么差别,如同楚国王族中昭、景二姓,以世代为官而著显,屈姓,又以世代封赏而著显,只不过是姓氏不同罢了。
世上存在生命,乃是从昏暗中产生出来,生命一旦产生彼与此、是与非就在不停地转移而不易分辨。让我来谈谈转移和分辨,实在这本不足以谈论。固然如此,即使谈论了也是不可以明瞭的。譬如说,年终时大祭备有牛牲的内脏和四肢,可以分辨摆设却又不可以离散整体牛牲又譬如说,游观王室的人周旋于全部宗庙,但同时又必须上厕所。像这些例子全都阐明彼与此、是与非在不停地转移。请让我再进一步谈谈是非的转移和不定。这全是由于把生存看作根本,把才智看作老师。于是以这样的观点来驾驭是与非,便果真分辨出次要、重要的差别于是把自我看作是主体,并且让人把这一点当作神圣的节操,于是又用逝世来殉偿这一节操。像这样的人,以举用为才智,以晦迹为愚蠢,以通达为光荣,以困厄为羞耻。是非、彼此的不定,是现今人们的认识,这就跟蜩与学鸠共同嘲笑大鹏那样,乃是同样的无知。
踩了路上行人的脚,就要道歉说不警惕,兄长踩了弟弟的脚就要怜惜安慰,父母踩了子女的脚也就算了。因此说,最好的礼节就是不分彼此视人如己,最好的道义就是不分物我各得其宜,最高的智慧就是无须谋虑,最大的仁爱就是对任何人也不表现亲近,最大的诚信就是无须用珍贵的东西作为凭证。
毁除意志的干扰,摆脱心灵的束缚,抛弃道德的牵累,买通大道的阻碍。崇高、富有、尊显、威严、申明、利禄六种情况,全是扰乱意志的因素。容貌、举止、美色、辞理、气调、情义六种情况,全是束缚心灵的因素。憎恶、欲念、欣喜、恼怒、哀哀、欢乐六种情况,全部牵累道德的因素。离往、靠拢、贪取、施与、智虑、技巧六种情况,全是堵塞大道的因素。这四个方面各六种情况不至于震动胸中,心坎就会平正,心坎平正就会安静,安静就会明澈,明澈就会虚空,虚空就能恬适顺应碌碌无为而又无所不为。大道,是自然的敬佩生命,是盛德的光华禀性,是生命的本根。合乎本性的举动,称之为率真的作为受伪情驱使而举动,称之为失却本性。知识,出自与外物的应接智慧,出自心坎的策划具有智慧的人也会有不懂得的知识,就像斜着眼睛看,所见必定有限。有所举动却出于不得已叫做德,有所举动却不是为了自我叫做治,寻求名声必定适得其反,而讲究实际就会事事顺应。
羿精于射中微细之物而拙于人们不称誉自己。圣人精于顺应自然而拙于人为。精于顺应自然而又擅长周旋人世,只有“全人”能够这样。唯独只有虫豸能够像虫豸一样地生活,唯独只有虫豸能够禀赋于自然。“全人”厌恶自然,是厌恶人为的自然,更何况用自我的标准来看待自然和人为呢!
一只小雀迎着羿飞来,羿必定会射中它,这是羿的威力把全部天下当作雀笼,那么鸟雀没有一只能够逃脱。因此商汤用庖厨来收买伊尹,秦穆公用五张羊皮来收买百里奚。所以说,不用其所好来收买人心而可以成功的,从不曾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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