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天气稍霁,空气中夹着腥咸的泥土味。这一夏雨水成灾,难得不用打伞的清晨总能让人神清气爽一些。
韫州城西南,棋盘巷和南星斗巷的交口处,坐落着江淮最大的一所官学——韫州府学。
它的前身是前朝的达恩寺,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依旧林木耸绣,亭榭岿然,钟声响起时,禅意萦回,绿茵深处有一汪冷泉,碗口大的泉水晶莹如玉,是徐湛最喜欢的地方。然而现在临近秋闱,莫说绿荫丛中,用于院试的广场上也是空无一人,大殿中传出阵阵读书声,那才是教谕授业、生员们读书的地方。
大祁是读书人的天堂,正榜进士的荣耀是前所未有的。在当今的世道,士大夫最受命运宠眷,人人也都希望家中的子弟能够走上仕途。途径无非是参加那挤破头的科举,进士及第,最好在翰林院有个立锥之地,如果能跻身内阁位极人臣就再好不过——人这种动物,往往是不易满足的,**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徐湛身穿水蓝色的直裰,携书童在广场上乱晃,其他待考的秀才都知道“寸许光阴寸许金”的道理,泡在书山文海中不敢怠惰,他却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惹得小书童连连催促。
才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俊俏白净,举止斯文,唯独挺直的鼻梁和略高的眉峰显出了几分英气,又不像个寻常书生。他从小身子羸弱,不知外公花费千金给他进了多少滋补,才长成今天的姿态。
“常青,你看那枣树。”徐湛指了指大殿前的几颗枣树,经过几番骤雨摧残,枣花扑簌簌落了一地,少年咋舌笑叹:“可惜……”
“祖宗,别玩了。”常青背着书箱,抹了下鼻尖上的汗:“迟到了,要挨板子的。”
话音刚落,另有一位生员从大殿里出来,步履匆匆走下台阶,年方弱冠,身体稍有些发福,水蓝色的衫子在风中抖擞。这可不是寻常的秀才,他叫陈阶,是这届院试的案首,是数千名童生中脱颖而出的第一名。
“启升兄,”徐湛上前行礼,陈启升大他不少岁数,又是案首,按规矩要喊“师兄”,徐湛轻声问他:“就要考试了,这是去哪里?”
陈阶笑容温和:“刚刚告了假,临近大比,要回书院读书了,科试前不会回来了。”
徐湛不无遗憾,与陈阶笑谈一阵,两人互相告了别,徐彻与他约定考场再见,便分了手,匆匆往台阶上走。昨夜连夜雷雨,青石台阶上满是水洼,沾湿了他的下摆,他的布鞋碾碎了一地枣花,放轻脚步走进大殿。
学子们无一抬头,埋头专心研究学问。
徐湛找了位子坐下,左右的生员皆抬起头恭敬的打招呼,称他:“师兄。”
论序齿,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已到中年,年纪最轻的也多已经弱冠,而徐湛却是学宫里最年轻的庠生,院试第二名的成绩考入府学。读书人中,先列成绩后序齿,因此除了陈阶,所有人见到他都要停下来施礼,恭恭敬敬叫一声学兄。
府学的月课是无需全勤的,徐湛更是得到郭淼的许可,只需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考试,以及一季一度的大考。徐湛往日住在府衙或郭淼府上,功课由郭淼亲自督导,定然不会落下。因此他非考试时不肯露面,不知道课讲到了哪里,其余生员也认不周全,更谈不上有交情的。
徐湛安安静静的看书,与周围同窗争分夺秒捂着耳朵大声背书的形态对比鲜明。
他不喜欢吵闹的读书声,哪里赶的上茗香满室,丝竹在耳,挚友相伴,辩证学问,通习经传,追溯古道,继往圣之绝学,那才真是一种享受。但当前恐怕办不到,郭淼留给的课业繁重,那个样子读书,恐怕连同进士都考不上。
正胡思乱想间,读书声戛然而止,徐湛抬起头,原来是学正大人李勘带着老教谕及训导三名走进来。
生员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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