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再灰头土脸,也是新科三甲哩,我连个举人都中不得,谁比谁可怜哩”。
张小九见冯瑜醉倒,又听了那屈大夫之句,叹道:“自古丝罗托乔木,若那乔木倒了,丝罗怎得保全呢?还不如做那橡树木棉,也能并肩站立”。
聂意娘听得,笑道:“那《致橡树》我早忘了,难为你还记得”,又道:“如今那橡树乔木只好丝罗,任你木棉花朵红硕,也不肯求娶哩。隔壁孙豆腐家丫头都嫁了人,咱家嫣娘却没个着落”。
张小九笑道:“若我记得不差,你已二十又四,比嫣娘还长一岁哩,怎得自家不急”,聂意娘故意恼道:“你二十又二,又有娘子,哪晓得那漫漫长夜之苦”,又道:“我也想寻个汉子哩,只是将就不得,也就单着等你投喂狗食了”。
张小九听得,忙自家掏腰包端来时新果子,笑道:“狗食来矣,尚飨”,聂意娘听得,转手就拧小九腰间软肉,骂道:“飨谁哩,就你语文好抖机灵”,疼得张小九连叫好姐姐,才住了那手。
见张小九揉着痛处,聂意娘心气不平,眼珠一转,发问道:“还说我哩,你与那捧珠,可是那蕾丝么”。
张小九长叹道:“怎一个个老乡尽问这话,我与那华捧珠是姐妹之情,哪像那分店两个,早滚到一张榻上”,聂意娘奇道:“那郑兰贞不是有个竹表姐么,自舜娘处学了诗文,还写了小词纪念哩”。
“总该惜取眼前人”,张小九叹道:“她们先前不易,如今一起度日,不碍着别人。我看李小黑追蕊娘得紧,怕是过不了几月,楼里就有喜事”。
“那小甲被舜娘拒绝,竟是病了连月。舜娘却自家梳了发髻,还说终身不嫁。话说楼里上下,哪个比得上她,连嫣娘也是她弟子哩。如今她有大志,若是个腌臜男子点污他,我都不情愿”。
聂意娘听住,倒是不语。张小九见得,安慰道:“我虽说有了娘子,内囊也是只单身犬。听得胡大儿瞧上周桂姐,也不嫌她缺牙。虽说小甲伶俐,却是个心高的,不如胡大儿耐心。那程梨花缠上小甲,端汤送水,怕也要成事哩”。
聂意娘听得,笑道:“怎得呼啦啦一阵春风,各个都有那心上人”,张小九道:“他们也到适龄,又是土著,怎不替那终身大事着急?我只没想到舜娘自梳。新来的吴琴娘守着乔虫姐养老,只留毛婉妁与你二妹了”。
“我也发愁哩”,聂意娘叹道:“惠娘眼看要双十,身边只是些垂涎酒楼股份的不良之辈,楼里伙计又嫌她年岁大,竟是个不上不下。我自家姻缘自有打算,只是放心不下她”。
张小九道:“女大三抱金砖哩”,聂意娘笑道:“那大三岁的女娘也应有其他好处,才引得郎君上门。我自家有大股,惠娘却不肯收我的银,还说我过了花信之年,更着急哩。其实我…”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雅间一阵乱响,小九等人忙赶上去,却见那冯瑜砸了碗碟,竟要用那利处自刎,李盛在一旁阻拦,竟手上脸上挨了几下。
嫣娘听得响动,忙忙过来查看,问道:“这又怎的”,那李盛骂道:“这人也不知犯了甚天昏,我好心扶他起来,却被大骂一通,还说甚么一身不侍二主,要学那屈大夫留得清名在世哩”。
嫣娘听得奇怪,又见那冯瑜黄着面,肿着眼,甚是可怜,便叹道:“你寒窗几年,好容易中了探花,正是风光荣耀之时,怎说得这丧气话来”,又道:“甚么一主二主,那主不是官家么,虽说如今各地乱事,一时半会也进不得临安来”。
“怎进不得”,周桂姐插嘴道:“那永安候世子说是平乱的,却躲在海宁,竟不回朝。官家不知下了多少金牌圣旨,那世子只说岳将军收到十二道金牌,回临安就头颅滚地;他如今收得二十四,怕回来就碎尸万段了,竟与周边残兵勾连,自成一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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