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风雪愈盛,各宫嫔妃及宫外命妇也都撑伞踏雪而来。殷染不欲撞人,便低头待她们走过。忽然有人唤她:“这是不是阿染?”
她心头倏地一震。
昭信君许氏停步将她看真切了,当即三两步上前,团住她的手便唤:“阿染!”
殷染几乎想落荒而逃,却不能,抬头,满天素白飞雪,嫡母许氏的容颜依旧温柔矜贵,目中盈盈的关切之意,一如她所记忆的那般遥不可及。
她自幼及长,从未感受到所谓母爱。生身母亲花楹对她永远是冷漠声气,而嫡母许氏又总是礼貌而疏离。殷家上下人口百余,子弟亲朋无数,可在她看来,却比石砌的兰台还冷。
嫡兄嫡姊们不止一次地揪了她到暗处,笑她道:“你是个多余的人,你晓不晓得?”
“我晓得。”她总是这样回答。
这样回答,他们便会自觉无趣地放开她。只除了有一次,大兄殷衡喝多了酒,在后园中撞见了她,推推搡搡搂搂抱抱,她死命挣扎着,最后给了他一巴掌。
殷衡捂着脸,不怒反笑,“果然小妹的心是钩子样,任谁想接近都讨不了好,活该撂一辈子,以免刮擦了皮肉。”
她冷笑,“阿兄倒是细皮嫩肉。”
殷衡拂袖而去,“我却等着瞧,哪个男人敢来接近你!”
她收拾好乱糟糟的衣裳,转头,便看见嫡长姊殷画,脸色阴郁地看着狼狈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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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之中,殷染终是挣脱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行礼道:“罪女殷氏,见过昭信君。”
许氏见状,眼圈便红了:“你这孩子……”
“阿家,”一旁的少女搀住了她,“再不过去,大宴可要开始了。”
许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却着急,哪有一场宴会便能挑出郎君的道理?”
殷画顿时红了脸,“阿家你又乱说,我何时想挑郎君了?”
旁边的贵人命妇们听得明白,一时俱融融笑了起来,不知是笑她嫁得晚,还是笑她脸皮薄。
毕竟齐大非偶,许国公家的嫡亲长孙女年已不小还未得婚配,怕是只有天潢贵胄才配得起她吧?
殷染默默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笑声的边缘,方敢抬起头来。
她们已往殿上去了。白玉阶上衣袂千叠,她的姐姐殷画正回过头来,居高临下望见她,嘴角勾出一个轻蔑的笑。
——不要以为入了宫,下贱的出身便能洗干净了。
——我晓得。
她竟也回以一笑。
***
圣人是与许贤妃一起来的。待见到了,众人才知圣人昨晚又在承香殿里歇,不禁对许贤妃近二十年恩宠不衰再度咋舌。圣人与许贤妃落了座,便有宫婢跪坐席前为圣人点茶,一道道清水滤过,圣人便安安静静、仔仔细细地看着。
宫中都知,圣人是不喝酒的。
待神策中尉高仲甫姗姗来迟,笑着向圣人道了声歉,圣人才抬起了目光。
“阿公何必多礼。”段臻微微一笑,摆手道,“开宴吧。”
乐声奏起,一道道御苑珍馐流水样呈上,回鹘使臣莫奇定睛看着殿中的踏摇娘1,眼珠都舍不得转了。他倒是想招呼互为狐朋狗友的淮阳王段云瑾来看,可后者却好像完全不想搭理他,一双吊梢眼直勾勾地,便是盯着席对面的那个少女,目光里如有暗火在烧。
不知是不是高仲甫打通的关节,总之,他得以与这个名叫殷画的少女,对面而坐。
隔了满殿香风望过去,那少女肤白发黑,眸凝秋水,确乎是个美人,然而确乎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画儿,”昭信君许氏小声道,“那边的淮阳王殿下,你可瞧见了?”
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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