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 陆惊风几乎以为头脑中负责理解他人话语中隐藏信息的那个部分出现了病变,不然为什么林谙说的每个字他都懂,可当这些字连成句,他却迟迟做不出反应来呢?
这种感觉就如同脑部拒绝辨认某些事实,选择关闭了情感阀门。
茅楹比他先一步啃食到这出悲剧,这个可怜的女人摇着头,颤抖着裸色的嘴唇, 再也无力阻挡耷拉着的眼皮下虎视眈眈的泪水,任其汹涌出笼,无声坠落。
她本来可以在27岁时, 以她个人认为是最合适的年纪与相爱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她好不容易学着成熟,念念不舍地褪去小女孩的骄纵蛮横,心满意足地过够了腻歪的二人生活之后, 总算下定决心要庄重地建立起传统意义上爱的归宿——家庭。
但上帝似乎眼馋于她这一生过得太顺遂,竟临时起意, 设了一条无论如何也过不去的关卡。
也兴许,是她的另一半太完美太优秀,上帝觉得落在她手上委实可惜,所以出尔反尔地收回了这段不般配的姻缘。
一定是我太差劲的原因。
她用双手掩住素面, 但泪水又从指缝里流出来,于是她蹲下身体,抱住膝盖蜷缩起来,这是一个抗拒的姿态, 她把脸埋进两条圈起的胳膊中间,好将软弱的泪水遮盖得严严实实。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觉得悲哀,愤怒,肝肠寸断,她原本以为经过长达三年的准备时间,她能从容应付一切意义上的生离死别。
可午暝的声音,午暝的身影,令所有这些苦心搭建的防御机制溃不成军。
“你他妈空口白牙的胡叻什么……”
那边的两个男人不明原因地吵了起来,陆惊风神情激动,他抓着林谙的领口,猩红的双目跟苍白的肤色一对比,显得有几分阴郁骇人,两颊鼓出坚硬的咬肌,跟林谙置气般对峙着,而后者不声不响也不生气,表情述说的是不忍与心疼。
茅楹察觉有丝丝寒意穿透她身上的风衣,沁入肌肤,她抬起瘦削的瓜子脸,一阵轻风掠过耳侧——是午暝在为她擦拭泪水。
但这一幕看上去既滑稽又心酸,因为只剩魂体的午暝显然做不到真正的触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脸颊边缘做出抚摸的动作。他同样机智地把这一小技巧运用到拥抱上,外人看上去,他就是蹲在地上,张开双臂搂住了茅楹的肩膀,逼真到严丝合缝。
曾几何时,这个人的怀抱温暖且有力,强健的心跳声能打动所有冷漠的人。
“小哭包,再哭妆就花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午暝揶揄道,声线平稳,仿佛任何时候都兴不起一丝超出安全阈值的波澜。
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三人里最坚强的那一个。
茅楹眯起朦胧泪眼,盯着那团柔和的白光盯了一阵,从那双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睛里领悟到什么,拧着眉毛佯怒:“你个死直男,老娘化了妆你看不出来,老娘没化妆你也看不出来,你说说看你,都把心思花在哪里了!”
眼角还挂着泪滴。
“怪我。”午暝煞有其事地悔过,“但在我眼里,你化不化妆真没区别,都是一样的漂亮。”
“呸。”茅楹笑骂,“做了鬼就学会鬼话连篇,信你才有鬼。”
午暝站起身,围着她飘来荡去,说些以前常说的投机取巧的讨好话,有些生疏,有些刻意,但茅楹前所未有地配合,顺从地接着。
“他们在干什么?”林谙用下巴比了比,困惑地问。
陆惊风抹了一把脸,拽着他走远,扭过头,似是不忍再看,颤声说了两个字:“告别。”
过了很长,又或者很短的时间,长到茅楹在午暝的不懈努力下止住了眼泪,短到似乎只是几个深呼吸的间隔而已。
“好了楹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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