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天不禁吃了一惊，行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番此刻的校园，然后才将头抵近孙嘉梁，低沉而急促地问道：
“带什么枪？你看到张同志身上带枪了？”
“我……我不敢十分肯定，”化学系学子被衡天先生的表情给吓到了，吞吞吐吐地答道：“当时在帘子胡同赵先生家的院子里，那位陆……陆先生答应我一起去警察局营救刘立民……张同志也想跟着去，陆先生没同意。后来……后来我就看到张同志撩起褂子的下摆，从腰里掏了一个东西出来，要给……给陆先生，陆先生马上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就那一瞬间，我看到……看到好像是一把枪。”
救国会会长听得有些咋舌——孙嘉梁恐怕没看错，张化成的身上是有一支短枪的，当时应该是他想把短枪送给老陆带在身上，但被老陆拒绝了。
“呃……这个嘛，说不定你看走眼了，据我了解……他们、他们救国会没有武器的……”这一回轮到李衡天吞吞吐吐了，一面费力地解释，一面暗中埋怨张化成行事如此不小心。
孙嘉梁则换了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衡天先生，——他几乎可以肯定当时没有看错的，而并不在场的衡天先生此刻却明显有一种要掩饰的意味。再联想到那天在辅仁校园围墙上摆脱特务跟踪时、张同志展露出来的不俗身手（那绝对和蓝衣社的女侠楚姐有一拼！），对方显然不是一般的救国会背景。
衡天先生究竟想隐瞒什么呢？
可是还未等孙嘉梁琢磨过味来，救国会会长竟然又转移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话题：
“小孙啊，再有两个月就要毕业了，下一步打算怎么走？家里人对你的前程有安排吗？”
“李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化学系学子越发感到奇怪了，但他还是勉强回答道：“家父是准备让我回太原的，说整个华北都兵荒马乱的，怕我一个人在外面出事。”
李衡天这么突兀地发问，自然是有原因的——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无意间掌握了八路军敌工组在北平城内的重大机密，而偏偏他又极有可能被日伪军警特务给盯上了（至少敌工组长老陆是这么认为的），一旦落入敌手，将严重威胁北平城的地下工作安全。
按照陆传家的意思，当前最牢靠的手段，便是迅速将孙嘉梁转移出城、送到平西福庄八路军先遣大队的根据地去。只不过，此事太为棘手复杂，必须首先征得孙嘉梁本人的理解和同意。
“那么，有没有想过、毕业前先离开北平一段时日？”虽然艰难，但李衡天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一句。
“李先生，您今天是怎么了？总说些奇怪的话语——要我离开北平去哪里？又是为什么？”化学系学子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困窘。
“小孙，那我就坦率而言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警察局的特务可能已经把你列入黑名单了，还有刘立民和张远。因此，出于万全考虑，你暂时离开辅大，出城去避一避风头也是好的——不会让你离开太远，就在北平的郊县。”
孙嘉梁彻底傻眼了，怔怔地瞪着救国会会长，心头一片凌乱，欲言又止，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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