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那支军队,前锋在往后散,后续仍在往前冲,两下里拥成了一团,坦克停在林边拖下一具尸体,那是被炮弹破片杀死的,那家伙冲击时一直嚣张地把半截身子伸在舱外。
我非常清楚,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多半在我们还没逃下南天门的一半路程,他们就又会恢复成那支凶狠强悍的军队。我注意死啦死啦的表情多过注意日军。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我也曾想做班定候,汉终军,如果他有整师整军,这回本可以击溃一挫再挫的日军,可他没有,只有一百多个哭丧着脸的我们。我们哭嚎着:“我要活,我要活。”
于是梦想玩儿完,放手一个军人战死的最好机会,活下来,欠着债,他拉起来又全军覆没的部队已经是上千的死人。”
我对他说:“跑啊!几门破七五炮半个基数炮弹能压日军一天吗?”
死啦死啦还是有点儿跑神,“…可惜了的。”
实际上日军已经在恢复,至少前锋的溃退已经歇止。我终于找到了踹他一脚的机会,于是他也恢复过来,专心地加入逃命的队伍。
除了那些已经伤得跑不掉了的,我们是最后纵下山坎的两个活人。
阿译正在手足并用地往上爬着,他真是逆流而上,因为我们像是泥石流一样从他身边泻下,带动的滚石与泥土也像是泥石流。
阿译讶然得不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基本没人有空答他,那家伙只好爬两米滑三米地坚持着。
我从他身边往下溜滑,“跑跑跑跑!”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在问。
我追着前边的死啦死啦,那家伙已经专心过来,后来者居上,让阿译向苍天问为什么去吧。
那小子少根筋但并不傻,他至少知道背转了身子看我们这整群要干什么,于是阿译的第三次攀爬在将近峰顶时,成了大呼小叫随着我们奔流直下。
现在我们不坐滑梯了,没了,再坐下去屁股也要磨没了,我们拖着扶着拉着扯着逃向已经近了许多的渡口。
手炮弹在我们中间开花,机枪在我们中间横扫,日军恢复得比我们想象中更快,我匆忙回首中已经看见他们在山顶上的身影。那是一群已经气得疯狂了的家伙,支援火器在山顶和近山顶放列,轻装的步兵也下饺子一样地滚坡,看来他们不打算放走我们一个。
我们中不断有人倒下。我们也累得根本跑不过追得像生了四条腿似的日军,跟他们那帮生力军相比,我们奔跑的速度也就相当个十来岁小孩也似的。
死啦死啦在奔跑中大叫:“中弹了不要管!伤员过不去怒江!枪扔了!什么都扔了!溺了水你放枪也没用!”
我们一边跑一边扔弃身上所有的东西,我跑得扶着岩石呕着胃液,但是我看见从我身边跑过的迷龙,他根本是扔得上半身都光了,但仍拖扯着半死不活的豆饼,于是我边呕着边追上他们。
枪炮在我们中间追射,往渡口就一条路,所以日军的射击也打得颇为集中。
我们一路扔下武器、物资和尸骸,我们是世界上跑得最狼狈的一支部队。
我们扎好却没用上的竹筏一直就扔在渡口边,先到达的人已经在死啦死啦的指挥下让它泛水,在湍急的江流中,我们得死死抓着筏上的绳索才不让它被冲走。
但是我们往下却犹豫了,行天渡现在有一座断桥、两条断掉的渡索,没有一条能维系我们脆弱的生命。我们看着他,看着在水里漂着的渡索,原来那条断在东岸,迷龙扯过来那条断在西岸。
死啦死啦大叫:“上筏子!顺着江水走势就到东岸啦!”
那没用,对怒江这样的水势,趴在筏子上过江和趴在树叶上过江没什么区别。我们仍愣登着,炮弹在滩涂上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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