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说些什么?”
温室殿以椒涂四壁、设火齐云母屏、又垂鸿宇帐,满目朱紫更像鲜血,还有玄与黛,也像干涸的血。兽嘴里不冒香烟、炉子里不生炭火,大殿算不上大殿、温室也算不上温室。
苻坚半坐在胡床,召来前日出使燕军的使臣。帝王眼下乌黑浓重、面色灰败有如这时节里的枯叶,就要腐入泥土里,他的鬓边黑白交杂,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他问起话来语气平款、迟长,游离于吐息与惋叹之间,叫人无端地要效仿他、渐慢地疲软了精神。
被问到话的使臣恭敬地站立,垂头以掩饰心底里的惭愧。
“叛贼他……他僭称皇太弟,他说……”
苻坚听惯了耳边总有人念叨着“郎君说”亦或是“太守说”,由诸如这般打头所引出来的话语往往颇直白,细听又古怪,譬如他常听王洛转述他的言论,道是紫宫圈湖养的游鱼都是死人肉喂大的,宫墙上刷的是恶臭的牲口血,而宣室殿门前长长的丹陛正正是一头猛兽的舌头。
这些话要达的意思,无非是他对于深宫的恐惧、厌恶,可偏偏当话里的字句从舌尖上泼开来,又叫人觉得他是在窃喜,窃喜紫宫那样深、又那样幽密和见不得人,如此一来,他就只算是其中之一了。
可他说话时的确眼含泪水,没有半分窃喜的模样。
这就像是他对宋牙说:皇宫外的人总想进来、里头的人却想出去,可当真的出去了,又想要回来。
他所说的回来,当真是兵临城下吗?苻坚想,兴许是他太会假装,不然就只是——想回到邺城去呢?
苻坚开始对他今日的话感到好奇,却只听到使臣的闪烁其词,他摆了摆手,安抚他道:“无妨,他说了什么,你只管传达吧。”
“他说皇太弟有令: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之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
苻坚甚至想象到他刻意将最后的话说得尾音上翘,平白多出勾人的意味,就像是他从赤烈的马背上跃下来,伏在地,绵绵地轻唤道:“陛下……”
当真是刻意,而为之吗?苻坚不敢笃定。
一时又想,难道自己就非刻意吗?
他也很难说清究竟为何就要送这一领锦袍给他,是想到他怕冷、还是只想要将慕容箐的一件遗物交还给他,是想要提醒他些什么、还是当真只为了以往的“恩分”。
这样的做法细细思之,既不够威严,又颇显得幼稚,就像是那时他问他道:为什么?
苻坚失神了,良久才回过头,招手示意使臣退下,又对着宋牙道:“那袍子上的云,真是当年贵人绣的吗?”
宋牙矮下身子,轻声答道:“回陛下,夫人说是,正就是贵人悬梁前绣下的,夫人一针一线,又给腾到了袍上,还绣了凤凰。”
“原本是打算给谁的?”苻坚问。
“原本是打算赠给新兴侯的。”宋牙答。
“怎么要赠给新兴侯?”
“陛下,您忘了吗?新兴侯的义子就要成婚了。”
苻坚想起来,前日慕容暐进宫,拖着只剩下的一副骨架子爬到殿上,说话像游丝,正是为了自己义子成婚的事情来请他驾幸的,他像是还答应了他。
“何时就要成婚了?朕有些记不清楚了。”
宋牙声音仍旧轻,回答道:“就是明日了,陛下。”
苻坚点点头,扶着胡床站起来,又问:“赵整呢?”
宋牙顿了顿,鲜少这样徐缓地应答:“赵侍郎,他骑马到北郊,祭拜秘书监去了。”
苻坚张开口,却没有讲话,他迈步的动作生涩非常,又摇晃不稳得像要跌倒,宋牙扶住他的小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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