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回过头,又道:“孤是闭着眼睛的。”
慕容永一愣,迟疑地开口:“不……不是吧?那怎么能射中呢?”
“找不准目标的时候,就闭上眼睛。”慕容冲回答说:“就算是找准了,也要闭上眼,好好想一想。”
慕容永渐慢地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却又忍不住询问道:“大司马,那……您说的那位睁着眼睛射箭的人,他怎么样了?”
“人,能怎么样?”慕容冲说:“都不怎么样。”
攻坚至正午,燕军鸣锣收兵。
慕容冲策马在营中梭巡,一时听到有传令的小跑着找到他,跪地回报道:“大司马,秦军来使,求见大司马。”
慕容冲勒马止在当下,一时没有回答,他挑起眉梢,想到前次在慕容泓的中军帐里见到的那名使节,此次该又是他,纵是如此,心底里却还有所期许,便问道:“可有报姓名?”
传令的摇头,道:“不曾。”
慕容冲点点头,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翻越下来,一边进了中军帐,一边回应道:“召众将军,之后带他过来。”
秦使被领进中军帐的时候,慕容冲居在最上,两旁都是燕国的将军,俄而见他进来,由着最壮实的一人嗤笑一声,道:“是来请和的吗?”
宿勤崇这话一落,周遭都随着笑。秦使默默地审视上首,见慕容冲也弯了唇稍,等到他站定了,又见这位燕国的大司马举起手,一室的笑声便遁去了。
秦使朝向他一揖,眼盯着脚底。
他身旁跟的卒子把他早先奉上的携礼向上交到慕容冲手里,后者接过去,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锦织料,观那东西经叠,绣彩凤的一面朝上,他于是朝下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秦使不及讲话,又见他随手将礼物展开,一副赤色的锦袍长长地拖到地上去,彩凤的绣样烨烨生辉,只是——
慕容冲的目光留于一处:从凤首向后延出了一道金线绣的流云,云的尾巴很长,长得像羽翼,一时便分不清彩凤的翅究竟是收束、还是展开。
他认不出彩凤,却能认出流云。
指尖收束又颇刻意地松放,慕容冲示意身旁的卒子捡起方随锦袍抖落在地的文书,支起下颔命他交还到秦使的手上。
他的手臂垂下来,仍抓着锦袍,另手从腰间噌地抽出佩剑径向阶下,未等那使节将信接过,径直地将剑刃竖入帛书正中,钉在地。
他转过身为回上首,所以没人能见到他的神情,却听他冷冰冰地下令道:“念。”
那秦使早没有了当日见慕容泓时的大国之风,腿脚一时软下来,只能扑跪在地。
“卿……远来……远来草创……得……得无劳乎?今送……送一袍,以明本……本怀。朕于卿恩……恩分如何,而于一朝忽为……忽为此变……”
他甚至说不出一句整的言论,旁侧的将军们想要笑他,却又都顾及慕容冲方才的举动,只敢悄悄打量他背身过去的影子。
慕容冲懊恼地想:他被激怒了。无论苻坚赠这一领锦袍的目的是要羞辱他、威胁他,还是诚心诚意地缅怀过去,总而言之,他被激怒了。
流云的绣样出自于慕容箐的双手,他尚还记得很清楚——她在绣云,是他叫她将云的尾巴绣得很长。
彩凤的确不足以激怒他,可这道流云足够。慕容冲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愤怒中包含了愤怒,却不单单只是愤怒。
他也来不及去仔细地想明白,此刻,他只能闭上眼,深深地吸气、再吐出来,之后问道:“郭辩呢?怎么不叫他来?”
那使臣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又问这些,却暗幸于他的语气又归于平淡和漠然,于是答道:“郭主簿,他死了。”
“死了?”慕容冲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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