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只有一字之差,但西交民巷如今的破落衰败程度却是惊人的;自民国十七年(即一九二八年)中央政府迁往南京,这条从前银行大楼林立的街路,已随着一家家银行的搬离而变得物是人非。
“骑慢些,这里不同于东交民巷。”楚静怡低声吩咐着。她的意思是,东交民巷由于是欧美人聚集的地方,日本人不大敢公然涉足,而西交民巷就不同了。何况,此刻这条长巷之中仍有不明身份的路人。
“好像没什么动静,”刘立民依嘱放慢了车速:“姐,我想到街边建筑的墙上找一找、看有没有贴上我们的传单。”
“不行!”楚静怡果断予以了否决:“别干引火烧身的蠢事。继续骑你的车,到头了就转回去。”
一路相安无事。至少以军统女上尉的职业嗅觉判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姐弟二人于是又从西交民巷里钻出来,拐上了棋盘街。
棋盘街位于前门(即正阳门)与中华门之间,是连通这两道门的一条短街。而出得前门向右一拐,便是北平城内久负盛名的大栅栏了。
还是未发现什么异常。
廊坊头条一带(大栅栏的主要区域)除了已经打烊的店铺,为数不多的几家仍点灯营业的门市前一派祥和景象,完全没有刚才王府井东安市场出事时的风声鹤唳。
楚静怡在后座上捅了捅辅仁学子的腰,轻声嘀咕道:“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杞人忧天。”
然而她话音未落,缓缓骑车的刘立民突然转头声音急促地说:“前头好像不对劲!”
果然,随着脚踏车的向前行进,逐渐清晰地传来了吵闹叫嚷声——在一家已经上板打烊的鞋帽店门口,聚集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个被两人反扭住手臂摁得蹲在石板路上,正奋力地挣扎争辩咒骂。另外两个站在旁边的男人,则向左右东张西望着。
刘立民顿觉热血上涌——即便是在鞋帽店的对面,他也完全听出了那争辩咒骂的声音,正是出自辅仁大学的同学、化学系的救国会会员孙嘉梁!他与另外两名会员,今晚都属于张远指挥的第三组。
刘立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踏车,后座上的军统女上尉也只好溜了下来,还未等她发问,刘立民已将头俯下贴住枪手姐姐的耳朵告知:是我们救国会的会员。
“看什么?滚开!警察办案,都麻溜躲远点!”
鞋帽店门口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发现楚静怡、刘立民姐弟在对面驻足观望,立即恶声恶语地予以驱逐。
这一来就勿须再多做猜测了——敌人的军警已经自己表明了身份。
军统女上尉二话不说,推动刘立民不甘心移动的身体向前就走,以免这个大男孩当场做出傻事:对面穿着便衣的警察足足有四个,其中一个手里提着明晃晃的短枪!
“立民,立民!”
蓦地,正前方不远处传来了压低嗓音的焦急呼唤,辅仁学子循声望去,发现几米开外的一株路边树下,站着一个人在朝他们拼命招手。
那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同学、战友:小个子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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