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瑶光寺,他为她悸动过,疯狂过,可以整夜守候在外,后来一切都变了。河阴之屠,屠了他们的爱情,那鲜血淋漓蒙住了他的心,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撕开时还是猩红的血,他的耳畔只有亲人的惨叫,眼里只看见他们的残肢,那惊恐死不瞑目的双眼,微微张开的嘴仿佛每夜都在嘶吼着,“杀了尔朱荣,杀了他,为我们报仇。”若是开始是满满的仇恨,让他选委曲求全的亲近,后来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个皇位?
他缓缓看向身后那张龙椅,有些怅然若失,他一步一步踱上台阶,扶着龙椅上那吐珠的盘龙,缓缓坐下,看着殿下欢呼的群臣,他轻声唤来张皓颂,低语,“帮朕去看看皇后,悄悄的,前殿之事瞒住了。”
张皓颂看见了元子攸眼中的柔情,他默默退出,来到嘉福殿外,悄悄从门口张望着殿内那倚在窗前怔怔看着天空的英娥。若是天命如此,除了嗟叹又能如何,他抹了把泪,没惊动任何人地又悄悄退出回明光殿复命,因为此时他也怕见馥枝。
那漫长的永巷,厚重的青石,刀劈斧砍的痕迹被雨水冲刷后格外明显,渗入石内暗褐色的是亡者的鲜血,低低诉说着这些年的山河破碎,人命沉浮如雨打浮萍,不堪一击。张皓颂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回身望去,一个人影迅速藏入墙后,虽一闪而过,那熟悉的身姿是馥枝无疑。他们默契地不让彼此为难,只是默默低头流泪,在这个“皇天不纯命,百姓之震愆”的世道下,不过是渺渺茫茫看不见未来,连手指责天的勇气都没有,除了顿足而泣又有何为?
公元530年农历九月二十五日,元子攸升驾阊阖门下诏曰:盖天道忌盈,人伦嫉恶,疏而不漏,刑法之下没有遗漏。所以吕、霍之门,祸患灾难隐伏;梁、董之家,过错征兆在此。自孝昌末年,国运维艰,女主乱政,监国无主。尔朱荣身在晋阳,同忧王室,建起义旗,大会盟津,世人力推,共成鸿业。论其开始的打算,并非没有劳苦功勋。但是有始无终,未能持之以恒善始善终,朝夕之间,豺虎之声已露。河阴之战,竟然亲近尽戮。满朝王公大臣,一朝命归黄泉。宗族亲戚,寸草不留,内外股肱,尽数不存。尔朱荣假弄无威,终危神器。当时国事仓猝,没有来得及问他大罪。不久又因葛贼横行,尔朱荣马首南向,让其舍过责成,平定丑虏。等到元颢问鼎京城,朕大驾北巡,又让他勤王左右,展力所行。以此论其功绩,也可补其过错。尔朱荣位极人臣,封地横跨齐鲁,对他的这种礼遇,还有谁能超过呢?但他心如猛火,山之茂不足以供给其暴政;骄横跋扈,江河无以充其溢。既然金革战伐之事稍宁,地方渐安,尔朱荣不推天功,专为己力,予夺任情,奖罚肆意,无君犯上的形迹,与日俱增。尔朱荣所犯下的罪行,拔发数其罪,不足以尽数;斩竹书过,哪能穷尽。又自恃是朝廷宗贵,暗中谋求叛逆,藐视皇天,窥视皇位。乃有裂冠毁冕之心,将做拔本塞源之事。皇天既然厌恶动乱,民众也同样痛恨祸患,对与他同恶的臣子,望能密来检举。一定诛杀,罪不容赦。又元天穆本是皇室末属,名声威望素来微贱,遭逢魏廷际会,也颇参预义举。而他不能竭其忠诚以奉事国家,又弃本逐末,背同附异,为尔朱荣出谋划策,成其祸心。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已与尔朱荣一同伏诛,自遗罪恶于其亲戚。元恶既除,人神庆泰,便可大赦天下。
同日,命武卫将军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渊率兵镇守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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